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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ill Emerson，华尔街难以计数的投行中最年轻的的运营首席，和大西洋另一端的苏格兰场督察John Acheson正处于一段稳定的炮友关系中。
稳定到什么程度呢。少的时候一个月见一次，多的时候一个月两次甚至三次，取决于二人的忙碌程度。你飞过来或者我飞过去。一个月里短暂的几天，而且这时间几乎都花在床上了。他们的相貌十分相像，身体上也合拍得超乎想象，每一次都能让彼此充分尽兴，和对方一比从前的所有床伴都黯然失色。
完美的炮友，完美的关系，并且不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和心思去经营。鉴于他们两个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忙得要命，只谈性爱不谈感情让事情简单了许多，这也正是他们想要的，各自满意，各取所需。
所以现在把头靠在Acheson身上的Will在心底叹了口气。
因为从现在开始这事儿再也不会简单了。
看看他做了什么、给自己找了什么麻烦吧，没有一秒犹豫地连夜从华尔街跑到伦敦，连经济损失也不顾了就像他妈的遇到了世界末日一样，可是人家现在根本不记得他。而且说真的，Will迷惑地这才想到，作为炮友来说，他们之前的见面频率在不知不觉中其实多到不可思议——还隔着半个地球呢，简直是一项壮举，要是世界上有炮友协会这么个玩意儿，那一定得给他俩颁个奖。
但大概是他抱着Acheson的时间太长，手上的劲儿也太大，他感到Acheson在他胳膊底下开始不自然地僵硬了起来。Acheson始终没有回抱他，哪怕是拍拍他的后背也没有。到现在都没有推开他可能已经是Acheson看在他远渡重洋飞过来的面子上给他的很大礼貌了。
于是Will尴尬了起来，还有一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他放开了Acheson，看到Acheson正盯着他，目光又观察又警惕。
“抱歉，”Will举起双手，“我道歉，这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太突兀了。我只是有点……Fuck。”
Acheson想了一会儿，然后一副大度的样子点点头。
“令人印象深刻。”Acheson说。
Will使了很大劲儿抑制住了翻白眼的动作。
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略显诡异的气氛。Will拿出来一看，来自Seth的工作号码。提了快十个小时的心放下来一部分后，Will这才有空闲涌出了一点点愧疚感，现在纽约时间大概是早上六七点。昨天晚上他的突然离开确实留下了不小的摊子。
他对Acheson示意了一下，走到外面，带上了门，动作十分没有必要地轻过头，好像现在Acheson听到咣当一声就会碎了还是怎么的。
在他身后Acheson对此嗤了嗤鼻子。
他盯着Will离开的门的方向，竖起耳朵听那个跟自己几乎一样的声音走远了些。他判断对方应该是不会很快回来，至少需要五分钟。
他立刻抓起手机，迅速敲击着发消息给Mountain。还附上了一张图片。
「帮我查查他，发给我。用你的数据库。我要所有细节。」
他很快收到了回复。「……Sir你什么时候偷拍的人家照片。」
「刚才。这有什么困难的。」
「好吧，我在路上，回局里就做。事实上Sir，这事儿你在刚跟Emerson先生交往的时候就让我干过一遍了。」
Acheson觉得脸上有那么点烫，对从前的自己产生了一种不甘心的羞耻感。他竟然两次都会做同样的事情。
「JUST RUN IT。」他咬牙切齿地打着，全用了大写。
而他这位炮友真的很忙。
Acheson挑着眉毛看着Will打完电话进来之后又用手机处理了几封邮件才匆匆去填了填快十个小时滴水未进的肚子。在此之前对方还一再确认他是否已经吃过午饭了，要不要再吃点东西，直到Acheson不耐烦。Will很快就回来了，不知道是在外面哪家快餐店随便解决了一下，之后他又陆续接了几个来自公司和客户的电话，并不时用手机点点划划地操作着。
但认真处理工作的事情时手机其实并不是很方便。而且Will现在看起来明显睡眠不足，Acheson看得都开始同情他了。
“你要用我的笔记本吗？”他开口问。
“可以用吗？”Will看上去有点怀疑，“没有什么苏格兰场内部机密？看了会有人敲开你家门，亮出警徽，‘对不起先生你知道得太多了’那一类的。”
“私人电脑，安全无害。不会有人上门来铐你。不过你可以考虑在上面干点什么大账目黑交易，我就可以顺着痕迹逮到你。”
“哇，真荣幸，我要成为你下一件大功了吗。”
“当然到时我说不定会考虑到我们的关系放过你，如果你请求的话。拿下交易的另一方倒也够本。”Acheson递过电脑。
Will接了过来。“你上我这查案至少不会这么危险，不会让你挂彩。你受伤，我做空他。”
Acheson一愣。
但Will自然地像什么都没说一样，已经埋头于噼里啪啦的操作中去了。Acheson心神不宁地看了他一会儿，猛然想起自己让Mountain查他的资料，如果Mountain用了紧急联络线路来传送，那资料框就会立刻在他的电脑屏幕最前端弹出来。
于是Acheson偷瞄了一眼Will，发现暂时没什么异样之后拿起手机，不动声色地发信息给Mountain修改了指令。
Will实在是太困了。
来到这里之前他根本无暇去感受其他，他的感官被紧张和惊惧扼住。现在他和Acheson在一间屋子里，相距不到五米，这个认知让他每一根绷紧的神经都有所舒展，他的眼皮开始打架。但他坚持着没让自己睡过去。
他忙活了近一个下午，中间Acheson没怎么跟他交谈，只是偶尔听到书页翻过的声音，后来好长时间没了动静。Will从眼前屏幕上跳跃的光斑里抬起头来。Acheson已经浅浅地睡了过去，金色的睫毛合在眼睛上，微微颤动，像是没睡熟，胸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着。
Acheson的疲惫不比他少。Will知道Acheson身上肯定不止那几条擦痕。Will有那么一瞬间冲动，他想干脆过去坐到他床边的地板上，好好看看他，或者靠着墙一块睡。他揉了揉眉心，眼睛看着Acheson的方向放空出神，直到Jones总督察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摞卷宗文件。Acheson立刻醒了。Will知道苏格兰场也有一堆麻烦要收拾，他主动退出了房间。
后来一直到天色渐黑也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伦敦的夜晚来得比别的地方都要晚，Will站在外面都快睡着了。他搓了一把脸，看了看表，走出医院打了个车去了苏格兰场附近，买了Acheson最喜欢的外卖又打车回来，Acheson房间里的谈话还没结束。
Will耸了耸肩，在走廊里随便找了个长凳坐了下来。
“Emerson？”
有人拍了拍他的脸。他转过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Will。”
Will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看到Acheson站在眼前，已经西装革履地穿好了，跟个没事人一样。
“走了，回去再睡。”Acheson说。
Will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这身衣服是要出院？”
“当然。”Acheson说，“难道我要在这里躺到什么都想起来为止吗。”
Will一时语塞。Acheson的口气有些自嘲，脸色在说完这话后也有点阴沉。Will觉得五脏六腑像被翻搅了一下，但他及时调整了表情。
他替他难受也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他知道Acheson的自尊心。于是他只能说，“先确认一下，你们总督察知道你要出院吧？”
“Jonse在私事儿上从来拗不过我。”
“好吧，我希望你确定自己真没事儿。我睡了多久？”
“我是警察我有数，谢谢，顺便一说。从你带回来的吃的还是热的来看，不超过十五分钟。”
Will甩甩脑袋，捂住脸又使劲地揉了两下，站起身来。“我先送你回去。”
“你订酒店了吗？”
“来的时候没顾得上这个，不过我有伦敦四五家的VIP，临时开一间应该没问题。”
“四五家。”Acheson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看来你经常玩？”
Will口齿不清地笑了笑。“我只是比较懂得享受。”
Acheson哼了一声。
他们来到了外面，夜色已彻底黑了下来，路上的街灯和来往车灯的光亮在他们周围远远近近地闪烁。晚上的冷空气吹得Will稍微清醒了一些。
Acheson在旁边突然说：“来我家吧。”
Will愣了愣。
Acheson没看他。“这不是个问句。”
到了Acheson家里后Will感到了微妙的忐忑。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Acheson的一系列动作——Acheson没有直接进屋子，而是站在客厅里思考了一会儿，就像在观察犯罪现场，不得不说那样子还是挺恐怖的。片刻后Acheson二话没说先直接进了浴室，发现了并排放在一起的两个牙刷杯。Acheson眯了眯眼睛，又去了卧室，Will跟了过去，很快Acheson就在衣橱里找到了两件显然不属于自己的衬衫。
Will倚在卧室门框上。他歪着头看着Acheson。卧室里的灯光下，Acheson站在那里，盯着那两件明显是美国佬品位的衬衫，脸上的表情非常生动，一副纠结又嫌弃。
Will突然埋住脸，噗嗤笑了一声。
Acheson抬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承认了我们只是炮友。”
Will十分无辜，“我们确实是。”
“好吧，我的炮友。”
Acheson把Will的衬衫放了回了衣柜，又从里拿面了些东西走到Will身前。距离太近了，近得Will根本没去看Acheson拿了什么，他条件反射本能地就伸手搂了过去。Acheson也没躲，侧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Will睁大眼睛，他没料到这个。
“客房或者沙发，亲爱的。”然后Acheson在他胸前一推，笑眯眯地关上了卧室门。
“……”Will低头，手上已经被塞了一条毯子。
但是，两个小时后的Acheson仍然没有睡意。
其实他在关上门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仰着脑袋靠着门在地板上坐了下来，听外面的动静。对方在客厅里并没有走动很多，外面很快就没了声音，整整二十四小时没睡，他猜will大概一沾沙发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他推开门来到客厅。Will Emerson果然睡在了沙发上，毯子随意地搭着，一只手垂在外面。Acheson走近了些，在沙发前坐下来，借着透进来的夜光，他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睛底下比今天刚见面时还要深的黑眼圈。
他向着那张脸犹豫地伸出手。
突然Will动了一下。这让他马上把手缩了回来。Will又动了几下，胸口的起伏变得急促了起来。Acheson有点紧张，他看到Will的眉骨已经无意识地锁紧，没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密的汗。
他不确定地推了推他。“Emerson，醒醒。”
然后Will猛然睁开眼。他们就这样四目相对，Will看起来惊魂未定，大口地喘息着，Will看向他，眼睛里有些失措有些惊慌，有些不敢置信。
“做噩梦了？”Acheson试图让他先冷静下来。
但是Will没说话。Will只是看着他，长久地注视着他。
“John Acheson。”良久后Will喃喃地开口。
“我在这。”Acheson说。
可是Will又说了一遍。“John Acheson。”
Acheson被叫得心脏打颤，仿佛Will的两遍呼唤和此时没开灯的客厅让他的外壳开始软化。他突然觉得难受和不甘心。因为他熟悉，他熟悉Emerson的轮廓，他熟悉Emerson叫他名字的感觉，但他丢了它们——他丢了一些东西，里面就有关于眼前这个人的。
“梦见什么了？”他最终轻声问。
Will平静了下来，表情柔和，只是摇了摇头。然后Will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这个笑看上去有点傻，但Will就这样在黑暗里冲他笑着，躺在那，侧过脑袋眨着眼睛看他，就好像从来没见过一样。
“你的眼睛可真蓝。”Will说，仿佛第一次发现又仿佛想说这句话已经好久，仿佛清醒又仿佛梦游。
“你在调情吗，Emerson先生？还是我们以前都用这么肉麻的方式说话？这可真要饶了我。”
但Will没回答。Will抬起胳膊向他伸了过来。Acheson瑟缩了一下。Will拉过他的手，用手掌包住，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然后闭起了眼睛。
“以前不是。”Will低声说。
Acheson感到手里的温度。来自Will的掌心，Will侧躺的脸上。
“还好现在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