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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3:Keep_Calm_And_Love_Tybalts
德扎和法罗朱的文在凹3都有完整版

【德扎】【主教扎】永恒年轻之地 5.

那个,就……因为距上次更新时间间隔太长,附上前4章传送门,可能连起来看更好些吧(

虽然是我自作自受,c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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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莫扎特又开始在他的宫殿里跑来跑去了,科洛雷多能知晓此事已然不用靠旁人说起,他自己就听到了好几回。走廊里留下一串急匆匆的鞋印,跟着一些被那双靴子带进来的未融化的冰渣碎屑。有时科洛雷多在行走间便听得琴房的门在不足一次迈步的工夫里被撞开又关上,好像冷空气在后头一路追着来人似的。科洛雷多拐至琴房推门而入,便见莫扎特缩在壁炉前的单人沙发里,围巾包到了鼻子上,只露出眼睛,对着炉火又是哈气又是搓手,靴底粘进来的雪和冰在地毯上湿乎乎地化成一小滩。

而后听到响动的莫扎特转过头来,看见科洛雷多,身子动了动,眨巴着眼睛,“主教大人。”声音从围巾底下传来,莫扎特在站起来行礼和继续把自己裹在那处暖和的沙发上之间挣扎着。科洛雷多皱眉摆了摆手。“罢了。可若有第三人在场不许如此。”他不轻不重地警告。莫扎特就缩在壁炉前不出声地笑,眉眼弯弯的,围巾在身子的抖动中向下滑了少许,露出微红的鼻尖。

“感谢您的仁慈。我可真是要冻僵啦。”

雪虐风饕的时候莫扎特便会在宫里留宿。外头路面打滑,听说萨尔茨河河上的桥面都结了冰,夜风时而咆哮时而静止,这些都没有影响到莫扎特的兴致。他住了下来,全然扎进歌剧的创作中去了。有时科洛雷多晨祷完毕后琴房的烛灯还未熄透,莫扎特长手长脚折着窝在沙发里,呼吸轻浅。科洛雷多只好命人取来毯子。待到日头过了晌午,莫扎特补足了睡眠,科洛雷多便能听到久违的调笑声出现在他原本严谨有序的主教宫里。莫扎特从庭院里不知哪块雪地上摸出几颗松果,擦净了绑上红绳串成挂饰,送给帮他收拾房间的侍女。科洛雷多偶然在侍女的篮子上见过一次,那挂饰头上的蝴蝶结系得不成模样,可收到的姑娘们还是捂嘴直笑,宝贝似地随身带着。

这些快活的气息和琴房里飘出的音乐一道在宫殿里弥散开来。年轻人的性子总是如此多变,自打那日教堂里科洛雷多的那番退让之后,一股如从前那般的轻盈回到了莫扎特身上。不知是因莫扎特过于年轻还是单单只是过于聒噪,一旦他情绪欢愉了起来,便好像各处都是他的声音。

科洛雷多在这些声音里安静地出神。他望向窗外的积雪,萨尔茨堡冬季湿冷且寒,化雪的迹象仍未展露,可时间距离开春——这个声音的制造者离开萨尔茨堡的日子已不足月余。

歌剧的创作并非一帆风顺。《伊多梅纽》这部正歌剧尽管看起来是梅塔斯塔齐奥风格,但这一点其实大多体现在用来表达感情的语言而并非舞台设计与合唱运用。科洛雷多看了其中的部分谱子,出自莫扎特并不常见的主动邀请。他在莫扎特闪烁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震惊。即使这次的剧本并不是莫扎特惯用的德语而是意大利语,可那些旋律本身已然是一种对话语言,海啸的暴怒与肆虐高唱着牺牲前的宣叙调,科洛雷多甚至无从判断莫扎特有没有刻意安排其中的美学与戏剧观念,因为它们太过不加矫饰,如雷电风雨那般自然得如同上帝造物——它们就在此处,又有何人有力量去质疑?科洛雷多看向莫扎特,这个经手上帝之乐的人却正因他的震惊而露出一股天真的喜悦,瘦干干又棱角分明的脸上眼睛发亮。

“看您的表情我就知道啦。”莫扎特轻声说。“它会成功的。”

莫扎特全身心扑在了这部歌剧上,但台本作者瓦雷斯科由于不在此地,两人只能频繁地通过书信来交流磋商,加上沙赫特纳的翻译文稿,琴房里遍地尽是牛皮纸,有一次科洛雷多甚至没有踏足之处。尽管如此,一些有关莫扎特由于语言不精而把一些唱词处理得很糟糕的流言还是在慕尼黑小范围四散了一阵时日。

“一派胡言。”莫扎特忿忿道,此时他正裹着斗篷趴在地毯的一堆牛皮纸前奋笔疾书。“格鲁特也曾遭此责难,结果又如何?”

“你不能好好地坐到桌子前吗。”

“没有地方啦。”莫扎特叹了一口气。“您看看那些纸张,便不会说我音符过多了!我们还有三幕台本没有核校完。”

科洛雷多沉吟片刻。“你若觉得可行,这几日我白天事务结束后,你可以来我书房。”他停了停。“我帮你们看一下。”

莫扎特趴着仰起头,一脸傻里傻气的惊喜。“您还精通意大利语?”

科洛雷多淡淡地道:“我精通的东西远比你以为的要多。”

不过当晚科洛雷多没有料想莫扎特只带着一摞纸和一支羽毛笔就过来了,也就是此时他想到了书房并没有钢琴可供莫扎特使用。莫扎特却好像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困扰,科洛雷多校对那些台本时,莫扎特伏在沙发前的红木桌上刷刷地书写,极少停顿,一气呵成,写到酣畅淋漓处时还会举起羽毛笔挥舞两下手腕,仿佛音符便是他的乐队,他在指挥一场盛大的演出。

科洛雷多朝向莫扎特的视线就和手中的笔就一起长久地静止着。莫扎特抬头对上科洛雷多的眼睛,伸在头顶上转动的手腕停下了,他赶紧转而挠了一下脑袋,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在里面。

“您看到啦。”

“这挺好。”科洛雷多收回目光。“你尚且还有这样认真可取的一面,而非作曲的时候也放浪胡闹,也算值得称赞了。”

莫扎特眨眨眼,嘴边涌起一点顽劣的俏皮。“我值得称赞的地方远比您以为的要多。”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个星期。这一星期内科洛雷多都尽量把晚上的时间空余出来,令他有些惊讶的是莫扎特居然也做到了天天前来,尽管并不是那么准时。有一次甚至是从跟狐朋狗友的聚会里中途赶回来的,身上还粘着麦芽酒的味道(“席卡内德跟您长得可像啦!您会喜欢他的!”他在开玩笑吗?)。然后他们在明黄色的烛光里一同度过安静的几个小时。科洛雷多觉得这有些像莫扎特刚从巴黎回来的那些时日,只是那时他们每晚隔着一扇门分享一片琴声,现在居然共处一室相安无事。

“真不可思议。”莫扎特低声说,“谁曾会想到您和我一同伏案工作呢。‘乐师就如海边的沙砾一样多!’”莫扎特模仿着科洛雷多从前的口吻,而后又嗤嗤地笑了起来。

“别得寸进尺。”科洛雷多没抬头。“我大你二十有余,只要你不惹是生非,我又怎会有失身份去和你长久计较。”

“您就承认吧,”莫扎特语气轻快,“只要在某些方面达成了一致,我们是可以减少争吵的!您是认同我的音乐的。”

“并不是达成了一致,”科洛雷多冷静地指出,“只是避而不谈。我既答允了你的慕尼黑之行,便不会食言,那此外过多的争执又有何益。”

莫扎特撅了撅嘴。科洛雷多没作理会,只是扫过去一眼。莫扎特又忍不住似地露出一个细小的微笑。“很快便要启程啦,冬天也快过去了。”莫扎特盯着壁炉的某一处说着。科洛雷多没有接话,垂过了眼睛沉默地也望着那团使整个屋子暖和的光亮。莫扎特突然放轻了声音。

“您会经常去慕尼黑吗。”

科洛雷多一怔,没有立时回答。他内心某个角落翻涌起一阵惯常的讥讽发作前的冲动,莫扎特言语之间就好像他有必然的把握能在慕尼黑谋到理想的职位似的。但莫扎特就只是探求地看着他。科洛雷多把讽刺咽了回去。它们逐渐被一种苦闷的空落取代了。

他低下头,让自己重新埋头于眼前的数沓纸张。“若是我的私人时间有余裕的话。”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剧本的校对工作早已完成,可莫扎特不知道是习惯了不请自来还是怎么,一周之内至少有两三个晚上仍然会往科洛雷多的书房跑,把外头的冷空气和市镇上酒精与香料的味道一股脑裹进来。科洛雷多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也同样只是沉默地望着出发前几日莫扎特周身透出来的雀跃。

启程那日天色清明,路面上的凝冰已化了大半,萨尔茨堡在日头环绕与零星积雪的装饰中显出一种干净的苍茫。莫扎特在上马车前跑开了,他小跑着与车队拉开距离,停下后又仰着头倒着后退了几步,像是想通过这样并没有多大效果的举动而让视野更开阔一些。科洛雷多通常不是一个乐于让计划出现临时变动的人,他永远不知道莫扎特打算干什么,但对此刻莫扎特的无常他却并没有打心底里产生抵触,包括对出发造成的耽搁。

可他还是习惯性地皱眉。“你要做什么?”

“我想……再看一看。”莫扎特轻轻道,“这次离开之后我可能就再也不回来啦——当然,我指长久定居什么的。平日有事的话还是要回来探望爸爸和姐姐的!”他说完又看了科洛雷多一眼。

科洛雷多没作声。但是他最终回到马车前跟侍从吩咐了几句,而后亲自牵过一匹马一跃而上,来到莫扎特身前冲他伸出一只手,简短地道:“上来。”

莫扎特眼神惊讶,还是拉住他的手跳了上来,嘴边漾出一个笑来。科洛雷多感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头发就在鼻子底下。它们倔强地扬着,跟莫扎特本人一个样。有几簇在微弱的晨风里划过科洛雷多的脸。科洛雷多闭了闭眼睛,微微抬高了头,跟这丛蓬松的毛发拉开了距离。他随口问道:“骑过马吗?”

莫扎特显得很不平。“我可是被授封过骑士的!”

“骑士莫扎特。”科洛雷多假笑,莫扎特的这个封号和骑马没有半点关系,但科洛雷多懒得去理会他的抬杠。“当然,印象深刻。更有授封的当晚脸上带着两口口红印回的旅馆的佳话。”

“您真是不解风情。”莫扎特叹息一声。“缪斯们的亲吻永远是香甜的!品味亲吻就如同品味音符。”

当他们来到山上的高地时科洛雷多勒马停下了。科洛雷多下了马,身后不远处便是萨尔茨堡高耸的城堡与要塞,从此处的山脊向下望便已足以将大部分城区收在眼底。莫扎特也跳下马,飞快地对科洛雷多投以一瞥,好像现下倒是懂得感激了。莫扎特跑到前面的空地上,科洛雷多也走了过去。

他的城在他的脚下,他与莫扎特不近不远地站着。

莫扎特倒是神色轻快,只是看向远方的某一点,脸上浮现出笑意。有风吹过来,莫扎特耳边的几缕头发就翘到了天上,科洛雷多注意到他那个地方的头发颜色格外浅。那件白色外套的下摆跟着风一道翻卷,两根可笑的帽绳一荡一荡。突然莫扎特面对整座山脚下的城市张开手臂。像与情人讨要一个拥抱,又像意气风发的孩子对父亲撒娇,他扬起胳膊,朝山下猛地一个飞吻。

“再见。”他轻轻地说,重复了几遍,又提高了声音。“再见,再会!”

莫扎特咧嘴笑了起来。科洛雷多注视着萨尔茨河面上日光的碎片跑到了浅蓝的眼睛里。



但科洛雷多并没有和莫扎特同时到达慕尼黑。他在中途与他们一行人分开,只带着阿尔科伯爵改道去了克罗伊特。得知他要改行程的那天莫扎特在驿站敲开了他的房门,冲动行事的窘迫欲言又止的犹豫同时出现在了那一张脸上。这个表情让科洛雷多感到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心情愉快。

“只是不和你一道前去——有点事情要办。”他甚至有心思漫不经心地言语作弄他一下:“我以为你不需要监护人了?”

“不需要!”莫扎特大概也能察觉他是故意的,耳朵尖红了一下,没有跟他吵,只是忿忿地总结道,“您也不是我什么监护人,您是个不懂人心的傻瓜。”

对此科洛雷多只是嗤笑,这大约是他从莫扎特嘴里听过的最有礼体面的脏话。他和阿尔科伯爵第二天从驿站出发,不日到达克罗伊特,如约见到了兄长的副官,他在那里留了三天,离开前一天兄长的信使也急匆匆赶到,科洛雷多拿到兄长的亲笔信,信上问了他的伤势的恢复状况,透露了维也纳的动静和即将到来的皇帝加冕,又提起父亲的身体,最后叮嘱他切不可急躁云云。科洛雷多沉吟了一下,在回信的末尾添了几笔,请对方帮忙留意慕尼黑,若有新的动向是否会被波及,林林总总。

耽搁了这些时日,等科洛雷多到达慕尼黑时莫扎特已经自己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选帝侯对这位天才的到来表现出相当大的欢迎,莫扎特甚至已经和一些当地的宫廷乐师熟络了起来,举办了几场交响音乐会。科洛雷多抵达的当日莫扎特一整天不见人影,听人说在市剧院的音乐厅里排练得风风火火,新环境对他的热情似乎令他有些受宠若惊(科洛雷多在心里干巴巴冷笑了一声),排练结束就和新结交的朋友们泡酒馆下赌场,整日整夜不回住所。

但是科洛雷多没有时间去理会他,也憋了些无名的恼怒似的,没有主动传唤他。他在慕尼黑头两天的日程全部被种种会面和社交场合塞满,待到晚上回到下榻的行宫几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些有的没的,他脑子里铺开了无数地图与派系家谱,点连成线,线织成网,而宴会上的嘈杂和余音也不依不挠在耳边嗡嗡作响。科洛雷多这时就突然回忆起了在萨尔茨堡时那接连数天的雨夜,和每晚从他的琴房里传来的琴声,他立于琴房门外,那些琴键起落的声响令暴雨雷落的夜晚也变得安详静谧。

他看着窗外出神了一会,闭起眼睛,屈膝在床前跪了下来。

然后没过多久不速之客就闯入了他的晚祷。他听到那串碎碎的敲门声,没做理会,莫扎特就自己推门而入,进来之后像意识了到科洛雷多在做什么,科洛雷多听着身后的莫扎特轻手轻脚地找了个地方自己坐了下来。

科洛雷多静静地跪着。他长长的披风和外套下摆垂落在地毯上。他能听到音乐家自觉放浅的呼吸,也能感到一双安静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音乐家没有打断他,他也没有中途停下。科洛雷多低声念完口中的祷告。莫扎特坐在那儿看他,随着他的站起仰起脑袋。

“干什么。”科洛雷多慢慢转过身来。

“您真……”莫扎特神情愣愣的,脸有点红,说得小声,也显然没在回答他的问题。“哇……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我不知道您这么……”他鼓了鼓嘴停住了这番语无伦次。

“你以为我是个蛮横暴躁的君主,不会在私底下没人的时候做这些事情。”

“我没有!”莫扎特红着脸咕哝着辩驳了一句。

“找我什么事?你歌剧写完了?” 

“很快就写完了!”莫扎特一下子来了劲儿。“不仅这个,最近还会有两场音乐会!我认识了一位出色的中提琴手,阿尔诺德先生!小有名气,您兴许也听说过他,跟您有一面之缘呢!早些年他父亲就在萨尔茨堡乐团供职过。如果我在慕尼黑得到职位,他已经答应帮我介绍一家好房东……”

“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科洛雷多心中一阵气闷,阴沉着脸打断他。

莫扎特怔了一怔。“您……您这几天都不在。”

“我看你这几日倒是挺快活的。” 科洛雷多转过目光,嘴角的弧度透着点讥讽。“听说选帝侯对你赞赏有加。你是已经被应允了新职位了吗?”

对面终于安静了下来。寂静在屋子里弥漫着。莫扎特只是盯着他,嘴唇咬成薄薄一条线。

“为什么突然这样冷淡?”莫扎特就这么看着他,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科洛雷多也为自己的刻薄愣住了似的闭上了嘴,他抿着嘴不去看他。“我累了。”良久后他说道。“太多事情了。我不是来玩的。”

莫扎特看了他一会儿,一个沉默的注视。最终莫扎特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科洛雷多坐回椅子上,脸埋进手中。


所以两天后当莫扎特拿着一摞乐谱拍到他眼前时科洛雷多惊了一下,并且很难说是因为什么——那些不可思议的杰作,还是莫扎特居然还愿意来主动和他说话。他快速扫了几眼,注意到里面小提琴的章节全部特意标注了出来。

科洛雷多皱了皱眉。“这又是做什么?”

莫扎特回答得大大方方。“给您的礼物。”

科洛雷多垂下视线。“我知道了。”

“您不知道。”莫扎特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热情不依不挠,语气里甚至有一丝期待和得意。“请您大致先熟悉一下首席小提琴的声部——我知道您读谱能力很强,甚至比一些乐师都要强。我确信您可以才这样做的。当然啦,如果您愿意提前先演奏一下试试,也是再好不过。我的下一场音乐会是下个星期。”

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意识到莫扎特这番话的意思后,科洛雷多难以置信地蹙起了眉。“你想让我在你的音乐会上当小提琴手?”

“我会亲自指挥。”莫扎特热切地望着他,“我清楚您的小提琴造诣,我们可以……”他停下了,眨了眨眼睛,没接着说下去。

“不可能。”科洛雷多站了起来。

“为什么?”

“我怎么能去参加这种民众的公开演出!”科洛雷多厉声道,焦躁地来回踱步。“成什么样子,我会被认出来的!”

“您其实是心动的。”莫扎特不放过他,盯向他的动作,目光露出敏锐的神色,然后坚定地下了结论。“您想去。”

“不行。”科洛雷多蜷紧了手。“我最多只与其他贵族和王公亲眷一起演奏过,还是在私人的小型场合,这样才是可以接受的。让我在剧院里参加你们的演出?你是想让我沦为整个欧洲的笑柄吗。”

莫扎特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遮住眼眶周围的面具放到科洛雷多桌子上,面具的眼尾处镶嵌着两粒泛着柔光的珍珠。

科洛雷多震惊地看向他。

“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莫扎特目光灼灼,“若是在萨尔茨堡,我也不会提出此番提议,那里的人们熟悉您,但是在这里——民众们并没有见过您!戴上面具谁也不会认出来。这是得天独厚的时机!”

见他不接话,莫扎特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也知道您说的那种演奏是什么情形,您们顶多四五个人的小型室内乐,唉,虽然室内乐也是很好的,但光有这一项体验怎么够呢。您难道不想感受一下吗?”金色的音乐家张开手臂,像要把整个世界揽入怀中,“在剧院现场的魔力!真正地进入音乐之中,那份宏大之中!比河流还要湍急,比太阳还要温热,那便是人间的天堂了!想象一下吧,置身其中,亲身成为构造她的一部分——融进音乐本身呀!多么美妙啊,您就是那些旋律!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吗,以您的音乐造诣若不能亲身感受一次,那真将是莫大的遗憾了!”

科洛雷多觉得自己像一瞬间得了失语症,嘴巴张开又紧闭,发不出一句声音。

莫扎特是对的。他知道莫扎特是对的。

“来吧,主教大人。”莫扎特的眼睛亮晶晶的,笑意盈盈。“不是我要让您给我的音乐演奏,而是我要送您一场音乐。”


科洛雷多不知道是自己恍惚了心神还是这一切都过于荒诞了。

一星期后的当下他脑子里有一千种念头在互相冲撞,可是他的身体却已经在首席小提琴手的位子上落座了下来。不合常理,没有一件事情合乎常理——他此时穿着礼服戴着面具坐在剧院的舞台上;他将十字架藏在衣服里面贴着心口,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在迷失于音乐的洪流之中时还能维系住一丝神志;他甚至还在前一晚上戴着面具走了一遍排练,虽然他也只去了那一次。

没有人对他的到来加以怀疑,显然莫扎特交朋友时的轻浮与慷慨换来了一个好人缘,他只是他们口中“莫扎特先生那位琴技很好的神秘朋友”。他也确实没有辜负莫扎特为他夸下的海口,精湛的技艺弥补了磨合的短暂,他仅跟了一遍合奏就达到了曲子应该展现出来的水准。

莫扎特看着他,惊喜与笃定毫无保留。就像此刻,莫扎特手中的指挥棒热烈地扬向上空,那件白色礼服上的流苏在他周身起舞,可莫扎特仍在看着他,竟然还能得空冲他眨一下眼睛。

可科洛雷多就没有像莫扎特般这么多余裕了,他已经自顾不暇,他引领着小提琴的声部,他的心脏紧缩着颤抖却并非因为紧张——这些旋律,这些明晃晃的旋律啊!以往他只是站在乐浪的外围聆听,或近或远,他恪守着理性,抵抗着沉迷的危险,却仍一次次在莫扎特的乐谱前败下阵来。可这一次他自己竟也身处其中,他成为这正在上演着的交响的一部分,从一个音符到一段章节,他自身的四肢百骸浸入了这旋律。他挣扎着呼吸,又溺进这无形的河流,他的心在向上飞,从未这般轻盈,升到了高处,他分不清眼前的金色是天顶吊灯的光斑还是莫扎特的头发。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又一次看向莫扎特。

莫扎特没有松开他。像能感知到他的感受一般,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在那里等待他。莫扎特冲他微笑,手没有停下,他拉着科洛雷多再次升到了高处。

高处仍然是音乐,无穷无尽的音乐,取之不竭的光。它们在莫扎特的指引下拥抱他。全是莫扎特,全是莫扎特。他能怎么办?

他想说别走,他想说跟我回去吧,他想说带我一起走吧。

科洛雷多闭起眼睛,与莫扎特一起迎来音乐会最后一曲的尾声。

尾声一落便是自整个剧院爆发出来的掌声。科洛雷多愣愣地睁开眼,眼前光亮炫目,耳边仍是刚才交响的余响。他下意识地抬头寻找莫扎特,只见莫扎特走下指挥台,像首席小提琴手的方向——他的方向转身。他眼看着莫扎特走到他身前,向他伸出手,像是要和他握手。

“您该站起来了。”莫扎特小声提醒他。

科洛雷多像猛然惊醒了似地回过了神。他站起身与他的指挥握手。乐团接受着掌声与喝彩。莫扎特在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您喜欢吗。”

所幸他理性的一小部分回到了他身上。

“莫扎特,”科洛雷多在面具后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你到底想干什么。”

莫扎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想让您感受这音乐,这样的快乐。”莫扎特转过头来,科洛雷多从未与那双眼睛如此时一般近。

“如果不是这里这么多人,我现在就想亲吻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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